“我们调解工作的终极意义就在于修复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,恢复人们对社会的信任,让人民群众看到公平正义就在身边。”
熟悉老潘的人都知道,他一开口,总是金句不断,而上述这句,或许就是他所有金句意义的指向与总和。
老潘,潘明杰,今年73岁,退休后热心助人,成为东柳街道专职人民调解员、鄞州公安分局老潘警调中心负责人,获评“平安中国建设先进个人”“中国好人”“全国模范人民调解员”等荣誉。
(相关资料图)
图为潘明杰在调解现场。
“我自尊心强,偶尔会处于某个临界点”
约老潘采访是件很困难的事,他忙得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短暂的空档。
“如果你昨天之前约我,那是不可能的,一件耗时很长的调解案例,最终在这四五天里见分晓了。”这是一个差点让潘明杰崩溃的疑难案例。
谁都想不到,面对调解双方,永远是那样亲切、阳光,有理有据,充满智慧与温度的老潘,偶尔几次,也会抵达心理承受的临界点。
图为 “老潘”带“小潘”。
自2018年起,成为宁波人民调解员中声名远播的“牛人”,潘明杰接手的调解案例以形形色色的“疑难杂症”和信访案件为主。2012年退休后,就在人民调解员岗位上发挥余热的老潘,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,犹如“庖丁解牛”,总能清楚地看见问题的关键,寻找合适的解决之道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:“条条大路通罗马,但可以选择一条最近的。”
至今已调解的3000件矛盾纠纷,百余件重大疑难陈案,调解成功率100%。“对于调解工作,我是全身心地热爱,也始终充满信心,但有时候,内心的某种煎熬,真的只能自己面对,那是种超乎常态的角力过程。”
图为潘明杰在工地了解情况。
有一次,阴差阳错,手头的5个案件集中在同一天终结,那漫长的一天,分分秒秒仿佛被切割成无数个碎块,潘明杰先后在不同类型的当事人与事件之间腾挪,但脸上丝毫没有疲态。
有一次,原先预估的一方在法院撤诉时间,延迟了整整3个小时,那种存在变数可能带来的焦虑,让老潘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。
图为潘明杰跟当事人在沟通。
“这可能跟我自尊心太强,好胜,希望事情更加完美解决的性格有关,我属于莫名其妙的理想主义。”潘明杰说。从事调解工作以来,潘明杰保持“备课”的习惯,当事人的情况与诉求总是千变万化,如何能将矛盾调解好,他脑中时常在琢磨手中的案子,如何说好每一句话,都要绞尽脑汁:“因为调解工作不能一成不变,要面对新时代新需求。”
他最长一次的调解时间是连续30多个小时,那已经不能用“筋疲力尽”之类的词来形容了:“这是一次跨省的经济纠纷,牵涉到的金额是1200万元,双方的阵容都很大,最终在我的努力下签了调解协议。”
调解的工作没有节假日,没有白天黑夜。老潘回忆:“有一次,我终于空了,搭朋友的车,一大早跑到较为偏僻的龙山去钓鱼,结果刚准备放下鱼饵,就接到3个电话,然后我拿着钓具走了15公里的路,才叫到了车。”
图为潘明杰在线调解。
因为求助的电话太多,这些年总是被手头的事情牵扯,老潘开玩笑,现在只要离开宁波半小时车程的距离,他就要做好随时被叫回来的心理准备,因此这几年,他很少为自己的事出远门。
“当事人能‘放下’,并且更好地向前”
“楼上楼下,因为漏水之类的小事,一言不合,闹得不可开交,最后要对簿公堂,彼此结仇,这样的案例,如果调解不好,结果就完全是两样。”潘明杰告诉记者:“调解的目的,不是就事论事,解决眼前的问题,而是为了往后的日子里,这样的矛盾不要再发生。”
比如这样楼上楼下的纠纷,闹到法院打官司,双方都牵扯了大量精力,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这结还怎么解?如果成功调解,双方握手言和,不仅避免一场官司,邻里之间的和谐也获重建。老潘对于调解的诠释,就是建立在这样的结果之上。
图为经潘明杰调解,当事人真情流露。
“如果能在萌芽状态,最快最好地解决矛盾,就不会把民事纠纷拖成了刑事案件,甚至变成命案。”老潘说这样的话不是危言耸听,一些命案的最初,就是源于没能及时调解的矛盾纠纷。
对于老潘,百分百的调解成功率背后,还有两个数字:零反复,零投诉。
这是如何做到的?
老潘的回答是“专业、敬业、情怀。”
专业包括熟悉法律条文,具备善于沟通的能力以及灵活的应变能力。敬业,尽其所能,全力以赴,不计得失的奉献精神。情怀,是在处理完事情之后,当事人会在老潘那儿感知到人间的温暖,人性的光芒,那种向善向上的力量。
老潘习惯性地会对当事人自掏腰包,资助路费、住宿费,给逝者送花圈,给逝者家属送慰问金,有时候甚至只是水果、牛奶这样的平常之物,但对于当事人,也许就是这份关怀,这份悲悯,抵得过千言万语。
在老潘看来,调解工作就是要带着真情,把眼光放远,带着帮助当事人以后更好地生活的想法去做一切事:“一个笑容就能让对方知道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他们的。”
他曾调解一对打成一团的姑媳矛盾,通过从生活中日常小事出发,循循善诱,从两个中年女子乱麻似的矛盾纠葛中,厘清了问题的核心,让弟媳妇感受到姐姐长期以来的关心是多么难得,也让姐姐明白即使是以爱的名义,也不能对弟弟一家的事干涉得太多。两人最终理解了彼此,拥抱在一起。
他也曾在调解中帮助一个受到性侵的未成年人,一遍遍对她进行心理辅导,帮助她摆脱伤害的阴影。最后,那女孩的妈妈感激地对老潘说:“潘老师,您对她简直就是父亲对女儿一样了。”
他帮助一个被已婚男人欺骗感情,并且怀孕后遭到抛弃的年轻女子,那姑娘说:“如果连您也管不了,我就跟他同归于尽。”“那可是3条命啊!”老潘理解姑娘的伤心绝望。
当他成功调解了这起情感纠纷,姑娘也拿到相应的赔偿,并且在老潘的劝解下,放下了对那男人的执念。
原本事情到此可以结束,但老潘让妻子陪护在姑娘身边,照料她流产之后虚弱的身体,给她擦身子,做好吃的。当姑娘离开宁波回老家的时候,老潘夫妇送她去火车站,姑娘临走前直接给他们跪下了。一年后,打来电话说她在老家结婚了。
“我希望她离开的时候,不是把宁波当成伤心之地。”老潘说。
在他的调解下,当事人最终做到了“放下”,并且轻装上阵,更好地前行:“其实,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诉求,很多问题不是调解员解决的,而是帮助当事人明白,如何去选择。”
“我们追求‘共存正义’,是让每个人都有获得感”
老潘相信,有人的地方,矛盾纠纷总是不可避免。
他有个比喻:“你看见过高峰时段的公交、地铁吗?在车厢里,大家都挤在一起,在有限的过程里,有人上有人下,每个人都有一个存在的空间,这个现象就是‘共存正义’。我们的调解,就是让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上更好地生活,有获得感和安全感。”
回到2012年,老潘把自己过去一年来调解成功的300余起案子梳理了一遍,在心中反复回顾,思考,趴在桌前,一个字一个字用笔写下他的“三三五快乐调解”札记。一写写了两三万字,写了好几稿,手稿至今还藏在家里。
这是他最初对于调解的理念、方法的阐述,当时是为了方便更多像他那样的基层调解员知道如何能做得更好。这份手稿里的“三三五”是工作心得和方法,而“快乐”却是“文眼”。
“很多人问我,每天面对那么多负能量的东西,怎么快乐?我会反问,你自己不快乐,如何让双方当事人变得快乐?”老潘回答。
他有朗朗上口的顺口溜:“不把任务当负担,不把过程当麻烦。”
熟悉老潘的人,还知道,他的记性特别好,能清晰地说出哪个案例是在哪一天调解成的。
3000多件案件,除了口头解决的,留下实物卷宗的多达2500件,这些纸质卷宗,分散在一些柜子里,如果叠在一起就有几十米高了。
这些卷宗里,藏着老潘经历的无数日日夜夜,无数呕心沥血。
这是看得见的10余年调解工作成果的记录。
还有另一个维度的成果,从2013年,以他名字命名的“老潘警调工作室”成立,到他在实践中探索提炼了“漏斗形”基层矛盾纠纷化解调处体系;从通过“老潘+小潘”名师带徒模式带出108名“小潘”调解员到“老潘警调(联调)中心”的“警调衔接”工作机制在宁波全面推广,服务内涵从“矛盾调解”到“社会治理”不断深入,创新了新时代“枫桥经验”的鄞州解法,中心成为全省警调机构“样板店”。
老潘,已成为一个群体的化身,一种工作机制的标杆。
幸福苑社区居委会副主任王贤良是一名“小潘”,他告诉记者,前些天刚刚调解了一起晒衣服引发的纠纷,后来以错时、另开一条小路等两项举措,让双方都满意接受:“自从遵循潘老师的帮助当事人以后能更好地生活的出发点,我们调解好的案子反复情况极少,也做到了矛盾纠纷不出社区,这让我真正感受到家庭就是社会的细胞,维护邻里和谐真的很重要。”
另一名“小潘”、太古城社区的张达人表示,他跟着老潘学习了4年,一遇难解的问题就找他请教,他特别佩服老潘持之以恒地在人民调解员岗位上发光发热的精神。
“我73岁了,在我看来是很好的年纪,因为讲出来的话,当事人会更听得进去了。”老潘说。事实上,在调解中,他的精神状态与反应能力,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年轻人。
他不会忘记,某个市场征迁引发的复杂纠纷,各种状况扑朔迷离,他参与其中,调解工作持续了500多天,当那天深夜12时,最后一名经营户在接受调解之后离开,他把门锁上,回到家里,那种难以平静的心情,一般人体会不到。
“每次完成那些旷日持久的信访积案,我会长舒一口气,格外享受生活中平凡的点点滴滴。社会治理,政府不是唯一的承重墙,我们基层调解员也参与其中,我们和时代是相向而行的,这就是我在退休之后,一干上调解工作就再也放不下的动力。”老潘说。(吴海霞 蔡亚辉)